夢境

那天和一位快要結婚的朋友吃飯，分享著她大量又細緻的幸福話題。注視著她閃閃發亮的臉龐，所有的話語都太過甜蜜而進入了一個奇特的空間。好像不需要聲音的傳達，我也可以直接對到她所有的幸福頻率。

突然她說，今天早上我作了一個好奇怪的夢噢。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那個夢的意義。

她夢到她已逝去的爺爺。

爺爺在她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。但是她對爺爺的一切好像很鮮明。因為奶奶最愛爺爺，開口閉口都是爺爺的事，甚至外出走在外面的街上，都手握著爺爺的照片一起出遊。爺爺奶奶是怎麼相識相戀的，當初是怎麼刻苦度過戰爭的，戰後是怎麼樣的氛圍怎麼拉拔起小蘿蔔頭的，一直到爺爺先走一步，留下奶奶獨守這些甜蜜的回憶，25年。

"我走了以後，奶奶過得幸福嗎？"

夢裡的爺爺不斷追問著她這句話。

問得夢裡還是小小孩的她都有些不耐煩，但還是一遍又一遍的說，奶奶過得很好很幸福喔！而且奶奶最喜歡爺爺了喔！

"真是太好了" 爺爺露出安心的笑容。

然後灑下了一片白光，夢醒了。

我們不斷的討論著這個夢代表的意義。她說她從來沒有夢過爺爺奶奶同時出現在夢裡。最後朋友說，可能因為要結婚了，她最近一直在想，典範的夫妻該是什麼樣子呢？每當想到這個的時候，他就會想起爺爺和奶奶的故事，爺爺奶奶就是她心中最理想的模樣。

我好像也不記得有夢過我的奶奶。那天我才這樣說，昨天我就夢到阿媽了。

我們家是客家人，阿媽就是奶奶的意思。夢中奶奶臥病在床，但是看起來容光煥發，完全不像病人。爸爸要幫她打點滴，我在旁邊看，爸爸就看著我笑說，你不是會打？給你打打看啊。我興致勃勃，開心的接過針，仔細的端詳阿媽的手，一條一條細細的血管，歪來歪去又分岔，但是手是溫暖的。你真的會打嗎？阿媽躺著笑笑的以戲謔的口吻問著，但也沒有阻止被我插針。阿媽房間的黃燈，和空氣中飄著優雅粉撲的香氣，我專注著摸著血管打量著要插哪一條.....

後來我就不記得了。

或許這個夢解釋了我最近內心的糾結。

阿媽不知道後來，我變成了牙醫，也不知道弟弟進了醫學院。如果她知道，我覺得她一定會很得意，尤其是金孫的成就XD 小時候，我是跟阿媽最親的小孩，去年在高壓的大醫院，有很多辛苦的moment，但在充滿高齡病患的醫院，我找到很多和阿媽的連結，讓我繼續服務病人的動力。

而爸爸，以一個內科醫師的身份，盡心盡力的照顧阿媽到臨終，讓我看到一個為人子女可以做到的所有的最大孝道。家中有一位醫療人員可以帶給大家多大的安心感。許多許多，都讓我選擇進入醫療的世界，還有，回台灣服務。

然而回到台灣，內心還是有很多聲音。很多朋友會問我，回台灣會不會不習慣？對我來講，台灣是我長大的地方，沒什麼不習慣的。但是真正感到落差的，是不足夠的刺激。

也許是我過去幾年都過得太拼命太衝，永遠在尋找更多的刺激。在口腔外科的那一年，給我了人生中最大的衝擊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。但是回來以後，我說服自己走一條相對平穩的路。

我對自己這樣的決定充滿矛盾。但是考慮許多未來的事，口腔外科的路是回不去了。

但是我有想要實現的醫療，我有理想的一幅畫。現在還沒辦法具體的形容出來，但我知道，成為一個口腔外科醫生是永遠沒辦法實現我想要達到的醫療世界。

決定了方向，就腳踏實地的前進。每天一小步一小步，慢慢接近理想的國度。

或許每個夢都是有意義的。希望我們太早逝去的長輩，都在天國過得很開心：）